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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体与群体

worldpupil 历史之瞳 2018-11-09

前言

  阅读本文,有助于理解三个重要问题:

  个体和群体必然冲突吗?

  为什么川普被很多欧美人称为纳粹?

  为什么欧洲无法抵御伊斯兰的侵蚀?

  文章谈的是思想,不是好人坏人。

 



正文

  个人与群体之间的关系,人在群体中的行为方式,是个非常有趣和困难的话题。这方面最有名的著作是勒庞《乌合之众:大众心理研究》。毫不夸张地说,这本出版于1895年的作品,成功预见了人类20世纪所有的政治进程。借着《乌合之众》的指引,本文作一些初步的解析。

  蓝色为勒庞的话。

 

   勒庞发现了一个现象,人在群体中的行为方式与孤立时的巨大差异。也就是说,群体生活类似一种高效的催化剂,能够激发人们潜在的热情和力量。

  人在群体中,特别是在封闭群体中,会产生一种独特的集体心理,这种集体心理通过彼此情绪上的相互感染,会使得个人不由自主的丧失理性思考的能力,人们会非常容易不加怀疑地接受群体提供的意见、想法和信念,并盲目的模仿群体中其他人的行为和态度。

  由于个体在群体中的智力、理性和是非感都快速下降,这种极致的热情和力量通常是破坏性的,盲从、残忍、偏执和狂热,无所顾忌地打砸抢,甚至大肆杀戮。群体生活的强度越大,群体的压迫性越大,其爆发出来的力量越强。

  那么,为什么会有这样转变?

  勒庞提出了自己的解释



  这个话题是如此的困难,勒庞并没有提出完整的解析与论证,他发现的现象,他作出的结论,依然是人们争论的话题。

  他的总体看法,归结于人本身的非理性成分,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一部分。当一个人处于群体之中,会受到群体行为的压力,自觉地压制个体的理性。当群体压力越大,独立思维的空间越小,在群体中的行为就越会失控。而越是智力不足、心怀不满和心理自卑的人,越是容易投入到集体生活中,并失去理性。所以我们看到,在人多势众的年代,得屌丝者得天下,成功登顶者往往距离诚信和宽容很远,距离欺骗和暴虐很近。

  要控制群体,首先是对外界的信息封闭,并加以高强度高频次的信息灌输;其次,需要用到必要的暴力,暴力可以使人打消反抗的念头,以产生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效果。和现代传销的方式非常接近。

  理解了这一点,政客就可以控制群体。

  对此,勒庞有这样的见解


  勒庞发现,政治成功的秘密是宣扬一种宗教形式的、经不起理性思辨的社会理论,告诉群众这是一条通往美好未来的幸福之路,然后千百次的重复。而戈培尔完美了诠释了勒庞的观点:

  “宣传的唯一目的,就是征服民众”;

  “我们的宣传对象是普通人,故而宣传的论点须粗犷、清晰和有力”,

  “我们信仰什么,这无关紧要,重要的是只要我们有信仰”;

  “重复是一种力量,谎言重复一百次就会成为真理”

  简而化之,政客宣传,就是满足群体的想象力,告诉人们关于世界的答案,而这个答案,和逻辑与论证无关,人们不需要不应该知道为什么是这样。久而久之,荒诞的说法成了真理。历史上这样的事情,举不胜举。

  比如,明末李岩到处派人宣传:“开了大门迎闯王,闯王来时不纳粮。”怎么可能呢?不纳粮的话闯王当政时如何维持?这不过是满足了群众痛恨苛捐杂税的心理。

  比如,从小到大人们就说“一分为二”、辩证地看问题,最后成为人们头脑中的条件反射。本来,弱者用“辩证”法来自我安慰,这个无可厚非。但在公共生活中的滥用,导致了人们丧失了“就事论事”的基本判断能力,常见“各打五十大板”“和稀泥”的情况。

  比如,刘阿姨宣传包装的例子。绝顶聪明的阿姨怎么做的呢?阿姨说东南互保不错,联邦主义者有共鸣;阿姨高举基督教大旗,说唯有信基督可以实现文明升级,基督徒听了很高兴;阿姨接着说伊斯兰也不错啊,另外一群平时备受批评的信徒受到鼓舞,坚持粉刘阿姨;最后,重量级的“大洪水”一说出炉,这非常符合高压社会中人们的心理需求,应者无数。对照勒庞的解读,刘阿姨以宏大的理论震撼群众,以专用的黑话体系屏蔽群众,以简洁明了的大洪水蛊惑群众,再加上精致的英美保守主义外观,一个搞学术传销的教主形象栩栩如生。

  辨识一位学者是否靠谱,文章通顺、语句简明、引人思考是基本的要求,同样是从英美保守主义看历史,刘军宁、冯克利、张大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。那些喜欢绕来绕去、不好好说话、故弄玄虚的作品,还是离远一点好。

  有人把希特勒走向巅峰的罪任归结于勒庞(或尼采),难道是某个人某本书决定了欧洲的命运,这实在非常神奇的逻辑。按此推理,那希特勒的思想源头还可以追溯到马基雅维利的《君王论》:

  君王若想在人生的舞台上游刀有余,可以学习效仿狮子与狐狸。因此,一个有谋略的人必须是既能识别陷阱的狐狸,又是能威慑豺狼的狮子。

  作为君王最需要警惕的德行就是:必须提防被人轻视和憎恨。一个被人畏惧同时又不为人们所憎恨的君王,就是一个成功的君王。

  同样的说法,还可以追溯到《商君书》

  要让人们为了生存而奔波,使之匍匐于生计,毫无自尊自信,唆之相互检举揭发,终天生活于恐惧氛围。

  除却生存必须,剥夺余粮余财,人穷志短,只得依赖国家分给,否则便会饿死。

  更远一点,还可以关联到司马光的《资治通鉴》,李宗吾的《厚黑学》。

  并非希特勒获得了勒庞的某种秘技,而是勒庞告诉了所有人,关于现实政治的一些道理。按照马基雅维利的原话:能透彻认识人民性质的人应该是君王,而欲悟透君王性质的人应是人民。先贤都是思想者,责怪思想者,甚至消灭思想者,并不代表这些道理就不存在了。

  群体政治,表现得如此狂热,怎么办?

  勒庞给出了一些解答。

  简单归纳一下勒庞的观点,

  文明的传承主体是知识人,有知识的人是贵族(精英)。

  关注大历史,一定要关注具体的人。个体如何生活,做什么?吃什么?说什么?想什么?都值得人们去重视。

  无意识且野蛮的群体容易成为瓦解文明的力量。这个可以从宋元明清的历史得到印证。参见 理解华夏文明,应当回到宋前。上层精英主导的变革,可以形成改良。由底层群体主导的变革,容易形成社会动荡和文明的堕落。

  教育的重点,不在于记忆和背诵。记忆和背诵,只是起了一个存贮器的作用,存储器式的教育类似于单向的灌输。只有思考和反思,才能形成知识的能力,塑造人的判断力和进取心。所谓,智者不惑,并非智者知道了世界的所有答案,而智者找到了认知的方法,发现了更多未知。因为未知是永恒的,所以智者会保持质疑保持谨慎。

  教育的质量,决定了个体和群体的未来。

  理解了勒庞之道,我们来看一下


伊斯兰的群体性

  前面分析过了,伊斯兰主义是以宗教外观展现的一种意识形态和革命教义。信徒群体,在世人面前展现出超凡的群体性。超凡群体性的由来,源于无以伦比的控制能力: 

  幼年教育,开始灌输经书上的完美之路;日常礼仪,每天重复五次同样的动作和语言;生活习惯,无论个体的饮食、着装、如厕、婚姻、性事、丧葬,均有特殊要求;另外,伊斯兰教义对公共生活的法律、经济、军事、文化等均有全面规定。

  如果信徒长年生活在群体中,这样高强度的思想行为控制和训练,将持续其终身,这与信徒个体的成长是冲突的。在冷兵器时代,人多势众,高度群体化的组织会展现了摧枯拉朽、排山倒海的力量。就象秦国打败六国,蒙古大军横扫欧亚大陆,就是依靠全民军事化的组织动员模式,展现出极其强大的战斗力。

  但是,伊斯兰不止这些,其组织动员能力,融入每个个体从生到死的全过程,成为一种潜意识,加上其特有的鼓励生育和婚姻扩张机制,确保其人口基数的不断扩大。也就是说,伊斯兰除了群体性外,还保持着群体的扩张性和持续性,这是其它动员模式难以匹敌的。

  一千四百多年的伊斯兰扩张史,能够挡住伊斯兰侵袭的的农耕文明,在欧洲是依靠基督教的凝聚力,在印度是依靠印度教的战斗力,在华夏是依靠儒家核心,而距离核心文明较远的波斯、信德和西域都很快伊斯兰化了,地理和人口成为决定伊斯兰推进速度的关键因素。

  纵观历史,能够在伊斯兰化后去除其属性的国家/地区,极为罕见。比较著名的是伊比利亚半岛,通过宗教法庭强制去除伊斯兰。还有一个是现在格鲁吉亚的阿扎尔自治共和国。阿扎尔人其实就是信伊斯兰的格鲁吉亚人。在上世纪二十年代,苏联在人口普查中将他们单列为阿扎尔民族,阿扎尔人是因教成族。苏联解体后,阿扎尔人转向了对格鲁吉亚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,走向了世俗化和现代化。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。

  所以,伊斯兰信徒具有高度的群体性,而且其群体性具有无以伦比的扩张性和持续性,这是理解其行为模式的关键。如果用一个比较现代的词汇来描述,伊斯兰主义就相当于阿拉伯游牧民族扩张的帝国主义理论。

  工业革命后,在欧洲的引领下,世界各地普遍实现了个体的自由和解放,走向现代化世俗化之路,而伊斯兰的高度群体性和封闭性,导致个体很难有反思和成长的空间,使得伊斯兰世界与外界的差距越来越大。这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:社会越失败,个体越虔诚;个体越虔诚,群体越压迫;群体越压迫,社会越失败。随着差距越来越大,虔诚的群体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,于是一次次刷新了人类的认知底线:

  以人弹、卡车作为武器袭击人群;以民航飞机作为武器袭击公共建筑;在地铁、车站等人口聚集点制造恐怖活动。

  正如勒庞所说:人一旦成为(封闭)群体的一员,追求和相信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和理性,而是盲从、残忍、偏执和狂热,只有简单而极端的感情...为信仰的胜利而不惜血流成河。

  到了工业化时代,一旦高度组织化的封闭群体掌握杀伤力更强的现代武器,那将可能导致毁灭性后果。


欧洲的困境

  欧洲是现代文明的源头,有着发达的经济、文化、科技、军事水平,类似当年的罗马帝国。但现在欧洲社会面对古代帝国主义的入侵,眼睁睁着看伊斯兰信徒们占领马路,占领社区,甚至游行要实行伊斯兰教法,法治失灵、社会失序,却毫无抵抗能力,或者说不想抵抗。

  哪方面出了问题?

  当然是思想,思想是行动的源头。

  欧洲大陆一直有集权传统,而近代影响欧洲最大的事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。二战的前半程,希特勒带领德国人展示了工业时代群体的无理性和野蛮性,以国家之名,以民族之名,“集体利益高于一切”,把群体的无意识和暴虐推向顶峰,整个欧洲在纳粹的铁蹄下颤抖,只剩下英伦半岛在苦苦支撑。而在东方,日本人狂热的军事国家主义,也展现了群体的强大破坏力。直到美国参战,欧洲才得以脱离第三帝国的蹂躏。

  战后的欧洲,特别是德国,国家主义和种族主义的危害成为不可抹去的心理阴影,源于对战争破坏力的极度恐惧,对纳粹的兴起进行了深刻的反思。传统保守的价值观被视为破旧,整个欧洲社会从群体主义走向个体主义,从民族主义走向多元主义,从国家主义走向世界主义。人们全心全力享受生活,个体放纵成为社会的主旋律,热爱福利,吸毒滥交,却逃避责任和义务。

  过犹不及,问题出在哪里?


  毫无疑问,德国纳粹和日本军国主义以国家、民族、种族的名义,犯下了巨大的罪行,这是客观事实。欧洲在战争中几近毁灭边缘,也是客观事实。

  欧洲人是如此恐惧战争,为了和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。欧洲人是如此恐惧差异,为了平等(其实是平均)可以不惜一切代价。所以,欧洲有了煤钢共同体,有了欧盟,有了欧元。欧洲人是如此恐怕“国家”“民族”,完全否定“国家”“民族”的群体价值,把任何声称“爱国”“爱民族”的言行都视为纳粹。

  当群体价值被完全抹杀,无条件的和平、彻底的平等成为主旋律,使得社会缺乏共同的价值观和凝聚力,丧失了应对危机的响应机制,而原子化的个体根本无法抵御外部群体力量的进攻。

  要看清欧洲人思维的困境,道理并不复杂。如果试图否定“恶”的存在,其实“善”也就没有了。如果试图消灭“低俗”,那么“高雅”也不可能存在。这就是我们现在欧洲看到的:

  德国AfD说要热爱德国、首先维护德国公民利益,默克尔和德国媒体说AfD是纳粹。

  川普高喊MAGA,要严管非法移民,美国民主党和主流媒体说川普是纳粹,是种族主义。


  这时候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,这些高举个人旗帜、企图消灭“群体”价值的人们,却在无条件反对“群体”精神的过程中,组成了一个特殊群体--白左。我谈个体我正义,你谈群体你反动。我谈平等我正义,你谈差异你反动。

  白左的战斗力杠杠的。举个实例,

  这位瑞典姑娘埃琳·埃尔松,在飞土耳其的航班上疯狂地哭着喊着,阻止一个阿富汗罪犯被遣返。其展现出来的夸张行为,一面是阻止飞机起飞的英雄主义狂热,一面是对罪犯最极端的宽宏大量。有报道说,因为在飞机上闹事,这位疯狂的白左面临着半年监禁的处罚。不知道是否有进展?

  

  白左的泛滥,说明欧洲左转的严重性。不止是欧洲,随着民主化进程的突飞猛进,全世界都在左转。有些深入人心的句子,非常令人警醒,比如:


  或者,还有更简单的句子:“任全高于主权”。

  乍一看,哲人们似乎在这里把个体和群体对立起来。但是,他们真的认为,对于个体来说,国家、民族毫无意义?如果你投胎到德国、墨西哥,或津巴布韦,命运都一样吗?就算都是在德国,作为日耳曼人、土耳其人,或阿富汗人,难道没有差异吗?

  事情并非如此简单。

  人需要群体生活,群体不仅能够带来的安全感和生存保障,还能满足人的归属感和其它情感需求。所以个体组成了群体,这个群体有抵御外敌、维持秩序、相互救助等功能,就需要资源以维持运行。也就是说,个体需要为群体生活付出一定的代价。

  我们再进一步理解塞缪尔·约翰逊的话,原来他并不是反对我们对国家民族真诚的情感,而是批评那些张口闭口以国家民族之名谋己利的政客。这些哲人们反对的是那种简单把国家、民族凌架于个体之上的爱国主义、民族主义。

  引用另外二位大思想家的话,就非常清晰了:

  很明显,思想家反对把群体利益神圣化的观点,一旦群体利益神圣化,那么个体自由就会受到压迫。当个体自由受到压迫,群体的利益自然也就沦为空谈。这时候就出现了勒庞所述--非理性群体行为的疯狂与破坏力。

  所以,个体利益和群体利益并非一定是对立关系,也可以是同步关系。当群体利益建立在个体利益的基础之上,国家利益、民族利益建立在个体自由的前提之上,那么这时候,爱国主义、民族主义可以是理性的,也是文明的。所以,我们一方面承认勒庞对群体行为的见解非常深刻,时刻警惕群体对个人心智的的侵蚀和行为的压迫;另一方面,我们承认群体的意义,接受国家、民族和种族的客观存在。

  在伊斯兰群体的压力之下,欧洲人早晚会觉醒,重新承认国家和民族的合理存在。当欧洲人重新审视历史,着手维护欧洲共同的宗教信仰,将是欧洲的重生之时。但是和美国主动调整航向相比,欧洲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。不禁想起了撒切尔夫人的那句名言:“在我生活的岁月中,我们所有的问题都来自欧洲大陆,而所有的解决方法都来自全世界说英语的国家。”是的,一战美国小试牛刀,二战美国挽救了欧洲,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?



关于大国

  对于国人来说,关于个体与集体的理解。最冷静的剖析来自鲁迅先生:〖中国人向来有点自大。----只可惜没有“个人的自大”,都是“合群的爱国的自大”〗,他把国人的自大分为五类:


  鲁迅先生说的,是大陆国家的集体主义通病,但这并非传统文化的全部。作为轴心文明中的一员,理解传统文化中的积极因素,我们完全不必也不应把过去视为负担而如弃敝屣。追溯到先秦诸子,华夏文化的源头里面,并不缺乏个体精神的因素:


小结

  通过对勒庞群体行为模式研究的剖析,我们理解了以群体之名压迫个体问题的严重性和普遍性。但是,我们不能否定群体存在的价值和意义,走到群体的完全对立面。

  纵观世界,我们不难发现,那些尊重个体生命的价值,以保护个体自由为目标的国度,无须宣传灌输任何爱国主义或民族主义。借用哈耶克的话,独立个体自发的热忱和情感,其实就形成了群体主义里面所谓的“自发秩序”。

  大海由水滴汇聚而成,没有水滴就没有大海。群体利益由个体利益组成,没有个体利益也就不存在群体利益。在法治社会,个体与群体是平等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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